夹缝中求生存 北京“北漂”“鼠族”地下室之殇

　　一条幽暗狭长的过道一眼似乎看不到尽头，几盏节能灯在幽黑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忽明忽暗，四周飘散过来的潮湿和发霉的味道，这就是笔者刚刚进入碧森里小区4号楼地下室所感受到的。今日，有业主反映位于海淀区四季青镇的碧森里小区的地下室被隔出了1300多间，出租给了2000多人居住，而小区的业主反映了两年多情况，至今依然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

　　800户小区地下住客超2000人 物业何能毫不知情?

　　临近中午，碧森里小区的大门外，虽然进出小区需要门禁卡，但是小区保安看着我们直接进入了也并未加以任何的询问。今日气温不高，但是阳光照在身上还是暖暖的，大爷大妈带着孩子在广场上玩耍，几只流浪猫在单元门前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几栋9层高的板楼错落的矗立着，小区内的人并不多，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

　　可是谁能想到这个仅有808户业主的小区的地下，却住着2000多的“鼠族”，他们完全被表面的“光鲜亮丽”所掩盖。“现在没人，你等上下班时从4号楼还有5号楼的地下室出口那浩浩荡荡的全是人。”一位在路边晒太阳聊天的大妈有些忿忿的说，“上面才住了800多户，下面得有1000多房子，比我们的人还多。”旁边一位阿姨说：“虽然是有门禁卡，看着是挺正规的，但是物业也不管是业主还是租房子的，交20块钱就能办一张，所以没用。”“下面做饭煤气罐、电磁炉的什么都有，要着火了谁也跑不出来。”

　　临近中午时分，一位租户正在屋内准备午饭

　　我们根据业主的指引进入了位于4号楼的地下室，一个狭窄的门洞隐蔽在一家小商店旁边，顺着狭窄的楼梯向下走，告别了刚才的明媚阳光进入了“鼠族”们的家。4号楼的地下室分为2层，在B1层的门口贴了今年元月份要求租户办理暂住证的公告以及租住地下室的规章制度。门口一间屋子便是地下室一层的承租人的居所，他也是这一层的“包租公”，管理着这一层的租客。

　　他带着我们顺着狭长的过道向里走，头顶上裸露的各种管道发出各异的声音。“这边没多少房子了，这层也就剩下三四间吧，最近租房的人不少。”他打开一间破旧的木门，“这间600，里面人刚搬走。”一张不知使用了多久的单人床，两张破旧的电脑桌，一盏挂在门口的节能灯，一根网线便构成一个“鼠族”4、5平米的家。

　　地下通道内蜿蜒曲折，足像个迷宫，数不清有多少间房子。“我们也是承包下来，然后再往外租的。”包租公一只强调：“我们也挣不了多少钱，也就挣个饭钱。”地下室的价格少则300多则600，即便按照450元的均价来算，100间房子满租一个月也有4万5的进项，一年下来也是将近50万的收入，这笔钱的去向是否真的如“包租公”所讲没有完全流入自己的腰包呢?

　　政府曾要求清理整治 两年时间情况未有改变

　　小区业主表示，他们两年前曾经向当地政府反映过情况，但是到现在依然没有人来给他们解决，为此小区的业主已经开始以拒绝缴纳物业费来进行抗议。

　　根据业主提供的一份落款在2011年11月份，由海淀区四季青镇人民政府、海淀区房屋管理局、市公安局海淀分局田村派出所以及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海淀分局八里庄工商所四个部门联合署名的《致碧森里小区地下室住户的一封信》中要求地下室租户在一个月内搬离地下室，相关部门将在一个月后展开对该小区地下室的联合清理整治。

　　然而时至今日，碧森里小区的地下室依然是人满为患，当“包租公”被问及住在地下室会不会被赶出去时，他以不可思议的表情告诉我们：“怎么可能，已经住了这么久了，不是都住的好好的。”

　　而海淀区房管局在今年3月12日的一份信访事项答复意见书中表示，碧森里小区1-6号楼的地下室产权归属于小区开发商北京市龙鼎华源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委托于国宇嘉物业公司进行管理，国宇嘉物业公司擅自拆除地下室消防施舍，分隔改建成隔断房的行为造成很大消防安全隐患，多次责令产权方个管理方进行整改和处罚。但是由于该地下室租赁关系复杂，中间经过七八个转租人，居住人数众多，因此清理过程推进较慢。

　　海淀房管局表示，碧森里的地下室已经被纳入重点监控和综合整治对象，接下来将继续加大对该地下室的监管力度，督促所有权人、管理人和使用人消除安全隐患。

　　手记——

　　“鼠族”之殇：地下室——梦开启的地方

　　“鼠族”指靠租地下室来生活的一群人，他们大多像老鼠一样生活在地下。因为收入不高，又为了在大城市生活，只能待在地下室。

　　地下室也许是许许多多“北漂”一族难以忘怀的经历，在这个高楼大厦的繁华都市中，地下室已然成为了他独特的文化之一，缺少了地下室的北京就像是缺少了酒吧的三里屯一样平淡。

　　地平线之上是这个城市的繁华似锦，地平线下却是一大群小人物为了生活而在苦苦挣扎。冬暖夏凉低廉的房租，他为这个城市无数的人提供了一个简单而温暖的家。家的意义不在于户型面积以及非毛坯装饰，而在于她是你的栖身之所，遮风挡雨让你在里面安然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夜晚。

　　北京大量兴建地下空间始于上世纪80年代，按当时的民防法规，大多常年闲置。上世纪90年代，市政府鼓励人防工程和普通地下室发挥作用，并收取一定使用费。因此，开始有人承租人防工程和普通地下室经营廉价旅馆等。随着大量外来人口涌入北京，原本清淡的地下室租赁生意在90年代后期突然爆棚，逐渐变成廉价出租房，成为外地来京务工人员以及刚毕业学生的主要聚集地。

　　极低的生活成本是地下室租赁市场存在的基础，无论是明星大腕还是普通的百姓，地下室的生活都有可能是他今生难忘的记忆。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来北京上学的时候，宋祖英和所有的北漂一样，也住地下室。演员邓婕的北漂生活是从地下室开始，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个男人张国立。为了相声郭德纲住过桥洞，也住过地下室，艰辛的北漂生活换来了德云社今年的辉煌。李亚鹏和王学兵回忆当年那段日子时透露，两人住在地下室，整天骑着自行车闲逛等待有导演找他们拍戏。北漂时朱军也住在地下室里，手上抱着一台雪花纷飞的18英寸黑白电视，眼睛看着自己的偶像赵忠祥。

　　这些人他们当年与这些“鼠族”一样，都住在北京某个角落的地下室里，为着自己的下一顿饭而发愁，同时并幻想着自己的未来。

　　“我们没有钱，所以只能暂时住在地下室里。”这几乎是所有“鼠族”的心声。如果有钱，谁又愿意住在那暗无天日潮湿的地下呢?阳光、鲜花、新鲜的空气，相信是每个年轻人的向往。同样一个小区，地平线以上是4万元/平米的阳光明媚的房子，地平线下却是500元/月的隔断房，他们同样生活在这个城市里，都是作为这个飞速发展城市的一员。并不存在人的高低贵贱，只是人们所生活的环境和所获得的社会财富的不同罢了。

　　当年唐家岭的“蚁族”起码还是住在地上，但是“鼠族”们却是真真正正的生活在城市的地下。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一盏灯、一张床、一根网线，也许只有在网络上，他们才觉得自己真正的是这个大城市的一员。

　　2010年初，北京市民防局制定了清退人防工程散居户的三年计划。同年，北京市政府颁布第236号令，规定使用地下空间不符合规定的，应按照本市相关规定逐步治理。同年底，住建部出台《商品房屋租赁管理办法》，规定出租住房应当以原设计的房间为最小出租单位，厨房、地下储藏室等不得出租供人员居住。 按照北京市236号令，地下空间从事商业活动或作为居住场所的条件包括：符合防火规定、无危险构件、有通风系统或空调装置、有防倒灌设施、不得使用液化石油气、人均使用面积不少于4平方米、不设置上下床等。

　　规定是好的，是为了给所有的“鼠族”们提供一个更加安全、卫生、舒适的居所。然而现实的问题是，“鼠族”中的大部分是外地来京的务工人员以及刚毕业的学生，面对水涨船高的租赁市场他们没有足够的支付能力，为了能在这个城市栖身，不得已他们才选择了阴暗的地下室。

　　一纸命令让百万“鼠族”搬出地下室，那在这样的城市中又让他们去何处安身?根据统计2011年，北京市外来人口达到742万人。这样庞大的外来人口，北京这样的城市需要如何来消化，这将是留给政府的新的难题。统计显示，2012年北京市的实际完成建设保障房收购18万套，基本建成10万套，配租配售93万套。

　　张贴在碧森里小区4号楼地下二层门口的租房制度

　　地下室作为城市特有的生活方式，已经具有了其特定的存在意义，今日在探访碧森里小区的地下室时，看到地下室的租赁也有其一套自我形成的规章制度：“不得乱丢垃圾，注意防火，保持通道畅通，晚上10点以后不得大声喧哗等。”如果有关部门能够有效进行监管，区别哪里地下室坚决不能出租，哪里则可以作为房屋进行出租，形成有效的管理机制，将目前混乱的地下室租赁市场逐渐的规范起来才是更有效的对每一个公民的保护。

　　“住在地下室只是暂时的，你不知道，我现在每个月已经开始攒首付了。”一位现在还住在地下室的刚刚毕业的“鼠族”表示，“总有一天，我也会住在上面的房子里的。”